留机会给学生犯错,不随意截断学生犯错的思维“进程”,使他们感觉自己有权利犯错,这也是在为其学习行为赋权和分权。权利属于学生,把权利归还他们,其实是一场学习的革命,但这里的权利不包括因为怕犯错而不学习的“权利”,也因而可以说,学生没有不犯错误的权利。时代华纳总裁史蒂夫·罗斯说:“在这个公司,你不犯错误就会被解雇。”同样,在课堂中,一点不犯学习错误的学生,实质上也被“解雇”了:一是不学习的人才不犯错,而他早已不在场了;一是教学已然沦落到完全“为会了的知识而教”的境地,学生会了还不厌其烦、按部就班地教,不正是对他们不负责任、把他们放逐了吗?
给学生犯错的权利,这是对的,但还不够,除此以外,也要鼓励、“怂恿”他们犯错。前者是一种被动、消极的归还,后者才是主动、积极的支持。鼓励不是无原则的,这原则就是,促成学生持认真的态度,要认真地犯错,尽可能使这个错误成为“值得犯的错”。
其一,教师要有容错的姿态,有“唤错”的表示。“错误是受欢迎的,因为它是学习的机会。”“容错”之情既可藏在心里,也可表诸行动,还可适时形于言表。南京市拉萨路小学新年为教师送上“阳光语录”宣传单,上面写着学生最爱听的“老师语录”,如“大胆去做吧,做错了可以改”、“做错了没有关系,重要的是认真!”等。台湾名师苏兰对孩子们说:“你们有权利做错;它其实只是不够正确,而不是错。”郭姜燕老师有不少“课堂常用语”,比如,“教室就是出错的地方,你们要是一直不出错,要郭老师干什么?”“想到什么就说,说来听听好吗?”“谢谢你指出我的错误,你是我的老师!”她甚至讲,《1984》的主人公温斯顿说“自由,就是能自由地说二加二等于四”,这还不够;自由还是,就算你觉得二加二等于四是错误的,也敢大声地表达出来,而不是投老师所好……
其二,不要轻易判错,要留谈判空间。“谈判空间”在这里指,对某些问题允许有不同理解,以及不同水平的认知呈现,应尽量少有非对即错、非优即劣的判断,尽量让判断变为对话与协商。两年前,我在江阴市某中学听课,在一堂高二作文评讲课上,教师把三篇作文判为“病文”印发下来,师生一起诊断、修改,使其升格。这是当前中学作文课中惯有的做法,这常使“病文”作者陷入窘境。点评时我建议改“医学治病式”为“会谈完善式”。后来,该市邹凤翔老师从积极教育视角就此写出一篇文章:“试想一下,辛辛苦苦写出来的作文,被扣上‘病文’的帽子,置于众目睽睽的‘手术台’上进行‘手术’,学生写作积极性还能不遭受打击?”病是严重的错;而所谓“病文”,不过是写得还不够好的文章,何错、何病之有?此类教学在各年段、各学科普遍存在,人们很可能没把病治好,却让“病人”从此丧失学习信心、勇气和愿望。留谈判空间并相机为此扩容,则能为学生在学中错再从错中学、从错中创的行为输氧、点火、发力和助威。
其三,更多“眷顾”错者,无妨错误优先。“眷顾”的意思是“关心、照顾”,教师关心照顾学生,才能使他们动心、动情。学生有错误,很多人闭目塞听,使之轻轻滑过,流失许多化错为智的良机,也使本来颇具复杂性、丰富性的课堂变得线性和平面化。几年前看一位老师上“认识人民币”,她问10元钱如果化为2元票,有几张。差不多一半学生说是8张,老师请一位说5张的同学到台上数钱,而对前者没有做出任何反应。那么多学生说成8张,可见不是偶然现象,说明一些学生在认知、理解人民币化整为零问题时遇到了障碍。直奔正确答案,不能不说是对普遍学情的漠视。应该先请说8张的学生到台上数钱,他们自然会马上发现自己的错误;还可以进一步,发动大家思考,可否用8张(不限于2元票)组成10元,又如何组合。美国学者加里·鲍里奇在《儿童如何学习:建构主义学习法》中说,融合性学习经验可以描述为一个会犯更多复杂错误的过程。教师倘能即景生情,抛出这个新问题,学生应该会犯更多复杂错误,但也在这一过程中逐渐生成融合性学习经验——综合运用多种知识和方法解决问题的经验。围绕错误而展开的生成性学习会让他们向前跨越一大步。
梁启超说:“做过不如错过,错过不如错得多。失败者实天惠之学校也,能受此天惠与否,则亦视其人也已矣。”教师及其教学智慧是学生能否受此天惠的决定性因素。有一定原则、按必要规则鼓励学生犯错,他们就能认真地犯错。而大凡秉持认真态度、尝试勇气、求异思维和独立精神所犯的错,即为有价值或值得犯的错:价值不只体现为知识等智力性因素,也表现于学习情感等非智力性因素;不只体现在当时、眼前,也表现于今后和长远。